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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连线还是贪得无厌? ——对视频平台限制投屏、连线的合法性分析
Tue Feb 21 10:17:00 CST 2023 发布人:华诚小编

限制连线还是贪得无厌?——对视频平台限制投屏、连线的合法性分析

金易文 律师

前段时间,《狂飙》的热播让笔者沉迷其中,张颂文入木三分的演技可以说把高启强这个从基层一路摸爬滚打,最终当上黑老大的反派演得有血有肉,于是笔者也不可免俗地成为了一名标准的强粉。

这样一部40多分钟一集的紧张刺激的刑侦剧,简直是跑步机椭圆机运动的最佳伴侣,看完一集,瘦了一斤,岂不美哉。但当笔者某天兴冲冲地将平板电脑通过HDMI线连接到跑步机前的电视机时,却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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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奇艺你是跟我的减肥事业过不去吗?我瘦不下来都是你的错。

在愤怒之余,笔者上网搜索了一下“爱奇艺 限制HDMI”的关键词,才发现爱奇艺做这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早先,爱奇艺就因限制手机无线投屏而引发热议:今年1月,有爱奇艺会员注意到,以前黄金VIP会员支持最高4K清晰度投屏,现在只能选择480P清晰度,若想4K投屏必须升级购买白金VIP会员。消息一出反响不小,迅即登上微博热搜榜前列,因为对于动辄现在动辄50寸以上的大屏电视,480p基本就是不可用的状态,除了满屏的马赛克,啥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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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爱奇艺客服回复称,黄金会员可以在电脑、平板和手机端使用,同时可使用480P清晰度进行投屏。若需要更高清晰度投屏,则需要额外开通白金会员或在电视端上观看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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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说法在爱奇艺会员服务协议中亦有照应。根据2022年11月9日版协议,黄金VIP会员所享受的所有会员权益可在电脑/手机/Pad端使用,电视端以及投屏不可使用。这一条款也曾被上海市消协公开批评“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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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聪明的网友提出了可使用HDMI线(高清晰多媒体接口线)直连电视的方式,来规避爱奇艺的投屏限制,但更聪明的爱奇艺也随之跟上查漏补缺,很快在客户端上限制了HDMI的连线播放功能,这一波再度点燃了已经快平息的限制投屏风波,一时间关于爱奇艺全方位限制电视端播放质疑声四起。

1月16日午间,爱奇艺官微发文解释,限制HDMI连线播放是应版权方要求,基于数字版权保护协议,为防止录屏盗版而采取的限制措施。该功能已经上线多年,这也是行业通行的做法。其他不受数字版权保护协议限制的内容,仍可通过HDMI连线播放。这项限制与是否订阅会员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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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笔者就来好好说一说,这到底和版权方有没有关系?


一、真的是版权方要求吗?

乍看之下,爱奇艺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版权方嘛,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啥事都做得出来,这可怪不得我们可怜巴巴的爱奇艺平台方哦。事实上,之前确实有一些热门片源不让投屏,如比较新的《独行月球》以及常年霸榜IMDB的《肖申克的救赎》等。

但如果细究,如果真的是版权方要求限制,这种要求一般会下发给各大视频平台,最终结果将会是各个平台都不让投屏,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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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独行月球》,爱奇艺显示不支持HDMI连线播放,而腾讯视频则可以正常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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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肖申克的救赎》,爱奇艺显示不支持HDMI连线播放,而腾讯视频则可以正常播放。

由此可见,除非爱奇艺的版权谈判部门所有成员全是酒囊饭袋,否则所谓的版权方要求,在赤裸裸的事实面前是站不住脚的。

而从版权方的角度出发,就目前的行业实践而言,爱奇艺方面所谓的“为了防止录屏盗版”首先就站不住脚,因为盗版录屏绝不仅仅局限于无线投屏或者HDMI线有线连接大屏,事实上,真正的专业大屏设备(如激光投影甚至影院级屏幕)也不会通过传统的无线投屏和HDMI线进行视频源输入,民用领域的无线投屏协议(AirPlay,Miracast,DLNA等)以及HDMI2.0乃至2.1的带宽根本不能满足这类大屏的需求,换言之,爱奇艺禁止的主要是民用领域的投屏,而非商用领域的播放,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做法,与其所谓的大义凛然的防止盗版录屏的做法,根本对不上号。事实上,针对商用领域的各类设备端口协议全都禁止,对于版权方来说是不现实也是不经济的,因为事实上也没有版权方会真去管这些,因此,版权方也缺乏主动要求平台限制大屏设备播放的动力。


二、爱奇艺动机何在?

在搞清楚限制爱奇艺投屏、HDMI 传输并非因为版权后,读者们便不禁要问,那爱奇艺这样费尽心思是为哪出?就笔者来看,主要还是因为想搞钱。

1、视频平台搞钱花样多

此前各视频平台就因为想搞钱但吃相难看而频频登上热搜,如笔者之前曾口诛笔伐过的超前点播模式:2019年底,在剧集《庆余年》热播期间,爱腾优三大视频平台就推出了所谓的“超前点播”模式,在VIP用户的基础上,再额外付费就能解锁更多剧集,比VIP用户率先追到剧。彼时,两位用户认为此举损害会员原有权益便将腾讯视频和爱奇艺诉至法院。尽管法院判决均未直接否定超前点播模式,但2021年10月爱腾优三大视频平台还是纷纷宣布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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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不足半年,这种吃相难看的超前点播又再度“借尸还魂“,2022年起,陆续就有视频平台通过“主演陪看直通大结局”“邀好友助力解锁剧集” “大结局点映礼”等名义,允许会员用户掏钱提前看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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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爱奇艺和优酷限制登录设备数量一事。今年元旦期间,有网友称优酷会员无法同时登录多部手机设备,只能登录一台手机。而爱奇艺也限制了多设备同时播放,优酷和爱奇艺均表示此举是为了保护用户账号安全和打击黑灰产,那问题来了,只要有一台手机,一台电脑,一台平板,三台设备就能变成传说中的黑灰产了?那要是再给爸妈用一下,岂不是在家里就整出了一个黑色产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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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奇艺到底怎么想的

理论上,要实现更好的观影效果,除了需要高质量的片源外,还需要大尺寸的高端播放设备,片源的质量是视频平台提供决定的,播放设备则是用户自由选择的,既然VIP、其他付费用户已经购买了同一个片源的播放权限,那么用户用什么设备,采取哪种形式播放,爱奇艺这些视频平台又哪来的干涉权?

无非是当片源的质量足够高时,比如达到1080P、4K后,用户会发现,通过提高播放器的尺寸,能获得更大的观影画面,而画质的损失足够小,整体的观影体验得到了提高,但这样一开,就让重复开电视爱奇艺会员的人因此减少,平台的利润也减少了。

于是乎,为了提高利润,爱奇艺便以观影体验为要挟,通过限制“投屏”这一手段,干涉用户对播放设备的选择权,切断同源视频在不同尺寸设备下的交叉播放路径,从而限制用户将原本小屏幕上的内容放到大屏幕上播放,进而逼迫用户再买一次电视端VIP,为一份内容付两遍冤枉钱。

所谓一脉相承,源远流长,这些视频平台变化的是手段,不变的是难看的吃相和想搞钱的贪心嘴脸。看来爱奇艺是认为我们不够档次,不配和他徐江用一样的大屏等离子电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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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这么做合乎法律吗?

1、《民法典》怎么说?

首先,从爱奇艺用户协议的角度来看,爱奇艺就违反了诚实信用原则这一民法的帝王原则。我国《民法典》第六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公平原则,合理确定各方的权利和义务。第七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诚信原则,秉持诚实,恪守承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509条、第543条,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全面履行自己的义务;应当遵循诚信原则,根据合同的性质、目的和交易习惯履行通知、协助、保密等义务;未经协商一致,不得擅自单方变更合同。

在爱奇艺与用户之间的用户协议上,关于黄金会员是否有4K清晰度的电视投屏权限,以及HDMI线连接电视播放权限,无论是否进行了明确约定,鉴于爱奇艺方面未向消费者特别明示作出相反意思表示,以及在此次事件之前爱奇艺给黄金会员开放上述消费权限这一事实,且其未向消费者特别明示作出相反意思表示,基于诚实信用原则就应认定:在此次限制投屏事件之前,爱奇艺向消费者销售提供的黄金会员服务内容,应当包括向消费者提供上述消费权限。

因此,对于在此次限制投屏事件之前已购买爱奇艺黄金会员且仍在有效期内的消费者,就继续在其黄金会员有效期内享有4K清晰度的电视投屏权限,以及HDMI线连接电视播放权限,爱奇艺不得单方变更黄金会员合同有效期内的消费者权限。(这也和爱奇艺在2月20日发出的声明中提出的方案一致)对于这类会员,如果爱奇艺在其黄金会员有效期内,也取消其4K清晰度的电视投屏权限,以及HDMI线连接电视播放权限,就构成了违约。

2《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怎么管?

其次,《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十六条第三款规定:经营者向消费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应当恪守社会公德,诚信经营,保障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不得设定不公平、不合理的交易条件,不得强制交易。第二十六条第二款规定:经营者不得以格式条款、通知、声明、店堂告示等方式,作出排除或者限制消费者权利、减轻或者免除经营者责任、加重消费者责任等对消费者不公平、不合理的规定,不得利用格式条款并借助技术手段强制交易。

因此,对于在此前已购买黄金VIP服务的用户相关合同期未终止的情况下,爱奇艺单方面通过格式条款和技术手段限制消费者使用投屏功能的权利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相关规定;而对于黄金会员有效期已满的用户,以及在上述时间点后新购买黄金会员的用户,爱奇艺在修改会员权限、会员待遇内容时,也不能肆意妄为,而必须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要求,保证其提供的服务具备应当具备的性能和质量,不得设定不公平、不合理的交易条件,以保障消费者的公平交易权。

而何为所谓“具备应当具备的性能和质量“,诚如上海市消保委方面所言,投屏是移动端用户正常的使用场景,消费者付了钱,在手机上看还是投屏看都是消费者的权利;经营者向消费者提供的投屏权限,应当是能够保证正常体验、行业惯例体验的投屏质量。如果爱奇艺向上述用户提供的投屏清晰度仅有480p的话,是难以在电视端投屏正常观看的,那这就属于提供了存在严重质量瑕疵的服务,进而侵害了消费者的公平交易权。

3、《反垄断法》能不能插手?

笔者这样用户之所以会对这样的做法比较反感,一方面是因为感到消费者权利受到了不合理的限制,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爱奇艺在版权方面做的确实很好,近些年的很多热播剧都是爱奇艺出品或独占,对用户存在锁定效应,消费者不愿因此而弃剧,这也成了爱奇艺肆无忌惮的重要资本。

不过,考虑到长视频平台市场处于寡占格局,在优酷用户数量回落到第二梯队的背景下,腾讯视频、百度爱奇艺已经凭借其庞大的长视频库、为数众多且相对稳定的付费用户群体,显现双头寡占雏形,因此不排除可以论证百度爱奇艺与腾讯视频具有共同市场支配地位的可能性。

另外,国内这几家影视节目平台,近年来都对投屏权限作出调整,那么是否可以认为,相关同业经营者之间存在协同行为甚至协议行为,涉嫌横向垄断协议行为?

考虑到消费者举证能力有限,对于消费者权益保护机构,笔者建议消协下一步可收集百度爱奇艺涉嫌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证据,协助消费者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反垄断局举报百度爱奇艺涉嫌违反2022年8月1日起实施的《反垄断法》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五)项和第二款,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附加不合理条件。


四、笔者想说

就在笔者写这篇稿子奋笔疾书以笔为枪痛打爱奇艺之时,吃个饭的时间,爱奇艺就认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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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我还没开枪,你怎么就倒下了?是要显得我枪法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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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迷途知返总是好的,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笔者还是会继续追狂飙和显微镜下的大明的,但笔者想说,作为视频网站中难得的可以提供媲美youtube的高清晰度以及大片源数量的存在,希望爱奇艺今后可以先把吃饭的手收回去,擦干净嘴巴,给大家提供一点更好的服务,别一有点成绩就急着回馈股东,毕竟观众才是你们的父母,任何竭泽而渔的行为,最终的结果都将无异于杀鸡取卵,笔者不希望这一个会下金蛋的鸡,就这么在商业化的浪潮中泯然众人,最终沦为记忆中的pps,土豆,变成那个回不去的青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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